近年来,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和居民生活方式的改变,脑肿瘤、脑外伤及脑血管疾病等常见颅脑疾病的发病率呈上升趋势[1-2]。开颅手术是治疗颅脑疾病的常见方式,尽管手术技术和术后护理水平不断提高,但肺部感染仍是开颅手术后最常见的并发症之一,其发病率为3.11%~71.18%[3- 4]。肺部感染不仅延长患者住院时间、加重患者医疗负担,还会对患者预后康复造成极大威胁,甚至增加患者死亡风险[5-6]。因此,了解开颅手术患者发生术后肺部感染的危险因素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既往研究发现,开颅手术患者术后肺部感染的影响因素包括手术时长、机械通气、年龄等,且早期干预可有效降低肺部感染发生率,改善患者预后,缩短住院时间,降低医疗成本[7]。然而,现有研究纳入的危险因素各异,缺乏循证整合。因此,本研究拟通过Meta分析,系统评估开颅手术后肺部感染的发病率及相关危险因素,以期为临床实践的预防策略提供科学依据。
1 资料与方法
1.1 纳入与排除标准
纳入标准:①研究对象:行开颅手术且年龄 ≥18岁的患者;②研究内容:开颅术后肺部感染的发生及危险因素的研究;③结局指标:有明确诊断的肺部感染;④研究类型:病例对照研究或队列研究[8]。
排除标准:①非中、英文文献;②重复发表文献;③会议论文、综述、系统评价、案例报告;④无法获取全文;⑤无法提取数据或仅进行了单因素回归分析,未涉及多因素回归分析的研究;⑥开颅术后合并手术切口感染、其他系统(神经系统、泌尿系统、消化系统)感染的危险因素研究;⑦低质量文献。
1.2 文献检索策略
计算机检索中国知网、维普、万方、中国生物医学、PubMed、Embase、Web of Science、Cochrane Library数据库中有关开颅手术患者术后肺部感染的文献。中文检索词为“神经外科/开颅/颅脑手术/开颅术/头部手术/脑肿瘤切除术”“肺炎/吸入性肺炎/肺部炎症/肺部感染/呼吸道感染/肺部并发症/医院获得性肺炎/呼吸机相关性肺炎”“危险因素/影响因素/预测/相关因素/风险因素”。英文检索词为“neurosurgical procedures/craniotomy/operation on the head/craniocerebral surgery/cerebral operation”“pneumonia/mycoses/pneumonia,aspiration/healthcare-associated pneumonia/pneumonia,ventilator-associated/respiratory tract infections”“risk factors/ prediction/predictors/influencing factors/ incidence”等,采用MeSH主题词和自由词相结合检索,检索时限为2014年1月1日至2025年9月3日。以PubMed为例,检索策略见附件框1。
1.3 文献筛选和资料提取
将检索到的文献导入NoteExpress软件,去除重复文献后,由2名研究者独立进行文献筛选和资料提取并交叉核对,遇到分歧时与第3位研究者共同讨论决定。研究者首先阅读文题和摘要,排除明显不相关的文献后,阅读全文确定最终纳入文献。资料提取内容包括第一作者、发表年份、国家、研究类型、总样本量、术后肺部感染发生例数、术后肺部感染发生率、危险因素等。
1.4 纳入研究的偏倚风险评价
采用纽卡斯尔-渥太华量表(Newcastle-Ottawa Scale,NOS)对纳入的病例对照研究和队列研究进行偏倚风险评估;NOS共8个条目,0~4分为低质量文献,≥5分为中高质量研究[9]。文献评价过程由2名研究者独立完成并交叉核对,遇到分歧,与第3位研究者共同讨论决定。
1.5 统计学分析
应用Stata 18.0软件行Meta分析。影响因素采用比值比(OR)及95%置信区间(95%CI)合并效应量。采用Q检验及I2统计量评估纳入研究的异质性大小,若I2<50%、P≥0.10,表明研究间无显著异质性,采用固定效应模型行Meta分析;若I2≥50%、P<0.10,表明研究间异质性大,采用随机效应模型进行分析,并通过亚组分析探讨异质性来源。采用变换合并效应量模型和逐个剔除纳入文献的方法行敏感性分析,通过Egger's检验评价发表偏倚。以P<0.05表示差异具有统计学意义。
2 结果
2.1 文献筛选流程及结果
初检共获得文献5 488篇,经逐步筛选后最终纳入26篇[3-4, 7, 10-32]文献。其中中文文献20篇 [3, 7, 10-27],英文文献6篇[4, 28-32],文献筛选流程及结果见图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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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 文献筛选流程及结果
Figure1.Literature screening process and results
注:*检索的数据库及检出文献数具体为PubMed(n=164)、Web of Science(n=1 179)、Embase(n=2 494)、Cochrone Library(n=162)、SinoMed(n=71)、CNKI(n=376)、VIP(n=108)、万方数据库(n=934)。
2.2 纳入文献的基本特征与偏倚风险评价
纳入26篇文献,其中病例对照研究15篇 [7, 10- 11, 13, 16-21, 23-24, 27-29],队列研究11篇 [3- 4, 12, 14- 15, 22, 25-26, 30-32],总样本量64 568例,肺部感染病例3 619例,方法学质量评价均为中高等质量,纳入文献基本特征见表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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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格1 纳入研究的基本特征及质量评价
Table1.Basic characteristics and quality evaluation of included studies
注:①年龄;②急诊手术;③留置胃管;④气管切开;⑤机械通气;⑥入住ICU时长;⑦肿瘤定位;⑧GCS评分;⑨抗菌药使用;⑩激素药使用;⑪低白蛋白;⑫低血红蛋白;⑬手术时间;⑭糖尿病史;⑮术前血糖;⑯术中出血量;⑰术中输血;⑱吸烟;⑲二次手术;⑳ASA分级;㉑慢性肺疾病;㉒高血压;㉓性别;㉔卧床时间;㉕住院时长;㉖肿瘤复发;㉗心血管疾病;㉘低体重指数;㉙白细胞计数;㉚功能依赖;㉛ 肿瘤大小;㉜术前心率>100次/分;㉝术中输液量;㉞术前呕吐;㉟术前Hunt-Hess分级;㊱入住ICU;㊲白介素-6;㊳C反应蛋白;㊴ 降钙素原;-.仅报告开颅术,未明确疾病类型或术式。
2.3 开颅手术患者术后肺部感染发生率的Meta分析
纳入的26项研究[3-4, 7, 10-32]均报道了术后肺部感染的发生,肺部感染发生率为1.29%~72.04%。各研究间异质性较高(I2=99.1%,P<0.05),采用随机效应模型进行Meta分析,合并发生率为29.6%[95%CI(24.8%,34.4%)]。根据研究类型、地区、疾病类型行亚组分析,结果显示,除外国来源研究较少,无法对该亚组异质性进行可靠评估外,其余各亚组间仍存在异质性。队列研究的发生率略高于病例对照研究(30.2% vs. 29.3%);我国研究肺部感染发生率高于外国研究(31.9% vs. 13.9%);脑血管疾病患者的肺部感染发生率高于颅脑损伤、脑肿瘤患者(34.9% vs. 34.2% vs. 28.9%),见表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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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格2 肺部感染发生率的亚组分析
Table2.Subgroup analysis of the incidence of pulmonary infections
2.4 开颅手术患者发生术后肺部感染影响因素的Meta分析
对纳入研究≥2篇且数据可以合并的开颅手术后并发肺部感染的危险因素行Meta分析,结果显示年龄增长、年龄≥60岁、年龄≥70岁、有吸烟史、男性、GCS评分<8分、术前高血糖、急诊手术、术中出血、术中出血量>50 mL、术中输血、二次手术、手术时长≥3 h、气管切开、机械通气、机械通气时长≥7 d、机械通气时长 ≥14 d、抗菌药使用、卧床时间>14 d、入住ICU>7d、糖尿病史、位于脑干外侧及颅底的肿瘤、高Hunt分级是发生肺部感染的危险因素,见表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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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格3 开颅手术患者术后肺部感染影响因素的Meta分析
Table3.Meta-analysis of risk factors for postoperative pulmonary infection in patients undergoing
2.5 描述性分析
有研究指出ASA分级[4, 11, 20]、入住ICU时长 [11, 19-20]、住院时间、降钙素原、C反应蛋白水平等亦是术后肺部感染的影响因素,但由于数据无法进行合并分析,故进行描述性分析。单项研究指出,低体重指数(BMI)[4]、功能依赖[4]、白细胞计数>12 000个/mm3[4]、肿瘤≥3 cm[32]、肿瘤复发[28]、心血管疾病[28]、术前心率 >100 次 / 分[3]、术中输液量≥3 000 mL[13]、术前呕吐[17]是开颅手术患者发生术后肺部感染的危险因素。
2.6 敏感性分析
采用逐一剔除文献法对开颅手术患者术后肺部感染发生率行敏感性分析,未出现明显变化,提示肺部感染发生率Meta分析结果较为稳定,见附件图1。通过转换效应模型对影响因素的Meta分析结果行敏感性分析,结果显示,部分因素如年龄≥50岁、留置胃管、术后低清蛋白、使用糖皮质激素、入住ICU、慢性肺疾病、高血压,因纳入研究数少,异质性显著,结果不可靠。其余因素未发现显著变化,有较高稳定性,详见附件表1。
2.7 发表偏倚分析
对纳入文献数量≥10篇的变量行Egger's检验评价发表偏倚,结果显示,在肺部感染发生率上可能存在发表偏倚,进一步采用剪补法进行校正,填补1项潜在缺失研究后,重新估计的合并效应值为31.0%[95%CI(22.1%,40.0%)],与原始合并效应值29.6%[95%CI(24.8%,34.4%)]未发生明显改变,提示发表偏倚未对结论造成影响;在气管切开影响因素上可能也存在发表偏倚,使用剪补法纳入1篇虚拟文献后研究结果未发生逆转,提示发表偏倚不影响研究结果的稳定性。以气管切开为例绘制漏斗图和Egger图,见附件图2、图3。
3 讨论
肺部感染是开颅手术患者术后常见并发症之一,影响患者生命安全以及疾病预后发展,因此,了解并确定开颅术后患者肺部感染发病率和高危人群对于早期预防和干预至关重要。本研究Meta分析结果表明,开颅手术患者术后肺部感染发生率为29.6%,与其他研究[15, 23]结果相似。尽管存在异质性问题,敏感性分析还是显示该结果具有较好的稳定性。亚组分析结果进一步显示,不同国家、颅脑疾病类型的肺部感染发生率存在差异。国内肺部感染发生率高于国外,这可能与医疗技术、社会经济水平以及纳入的人群类型不同有关。脑血管疾病、颅脑损伤患者术后肺部感染发生率较高,可能是受脑血管疾病多为高龄患者,误吸风险高,以及颅脑损伤患者多为急诊手术的影响。开颅手术患者术后肺部感染发生率较高且危害较大,明确术后肺部感染发生率有助于进一步提高护理人员的重视程度,识别相关危险因素,积极采取措施预防术后肺部感染的发生。
本研究结果显示,年龄越大、有吸烟史、男性、GCS评分<8分、高血糖均是发生术后肺部感染的危险因素。高龄患者可能因机体抵抗力和免疫功能减弱而增加感染风险[13]。此外,年龄较高的患者易合并基础疾病,术后恢复能力相对较差,卧床时间更长,增加病原菌繁殖率[25]。因此应鼓励老年人适当活动,指导有效咳嗽,促进自我保健意识。有研究显示,吸烟者肺部感染发生率是未吸烟者的10倍以上,是已戒烟者的2倍 [33];李剑锋[34]等研究显示,吸烟会刺激呼吸道分泌物产生,有利于病原菌的生长和繁殖,增加患者并发肺部感染的风险,提示医护人员应指导患者戒烟。有研究表明,男性患者较高的感染风险可能与其吸烟有关[35],临床上应加强男性高危患者的监测,做好术前戒烟、肺功能锻炼的健康教育。GCS评分低的患者因中枢神经系统损伤严重,可能导致咳嗽排痰等机体保护性反射减弱或消失 [36],增加误吸风险[37]。研究发现,血糖水平过高可加快患者体内代谢速度,导致蛋白合成障碍,增加感染风险[24]。Jackson等[38]研究显示糖尿病患者血糖水平控制不佳会诱使患者肺部感染风险成倍增加,表明医护人员应详细询问患者病史,积极控制血糖水平,做到精确化护理,减少术后肺部感染的发生。
本研究结果还显示,急诊手术、术中出血量 >50 mL、术中输血、二次手术、手术时长 ≥3 h均是发生术后肺部感染的危险因素。Zhang等[4]研究发现,急诊是开颅手术患者术后肺部感染的危险因素。急诊患者多处于意识不清或昏迷状态,并伴有严重的脑血管疾病或脑肿瘤,可能无法自主保护气道,且在全身麻醉期间,吸入积聚在声门下间隙的分泌物可能会引发术后肺部感染。因此,对于急诊患者,医护人员应更加密切关注其气道状况。陈彬等[27]研究发现,术中出血量>50 mL是肺部感染的危险因素。开颅手术出血量大,导致颅内压升高,引发肺水肿,增加肺部感染风险,提示临床应密切监测术后出血和血红蛋白水平。既往研究显示,输入异体血液可能使免疫活性物质与免疫系统相互作用,导致患者免疫功能受到抑制,减弱机体防御功能,增加术后肺部感染发生风险[39],因此,术前应纠正贫血,严格控制输血指征。开颅手术对患者损伤较大,手术时间长,手术难度大,若手术不顺利,需要进行二次手术,增加感染风险[14]。此外,二次手术可能会增加机体应激反应,导致患者激素和代谢水平高于单次手术患者,并可能引起植物神经功能紊乱或颅内高压,进而出现呕吐症状,增加胃内、口腔定植菌进入下呼吸道的风险,从而提高肺部感染发生可能[40]。Deng等[32]发现,手术时长≥3 h可能致患者术后呕吐风险增高,增加肺部感染风险,因此,医护人员应做好气道管理,减少误吸的发生。
本Meta分析结果还显示,气管切开、机械通气、机械通气时长≥7 d、抗菌药使用、卧床时间>14 d、入住ICU>7 d是发生术后肺部感染的危险因素。开颅术后患者行气管切开会破坏气道的正常生理结构,导致呼吸系统防御能力减弱,增加肺部感染发生可能[41]。开颅手术后进行机械通气是辅助呼吸的常见方法,但使用呼吸机可直接破坏呼吸道屏障功能,且其管道易发生细菌繁殖,增加呼吸机相关性肺炎发生几率。有研究发现,机械通气可使吸入性肺炎的风险增加12倍[42-43]。此外,机械通气时间长也是术后肺部感染的危险因素[17]。因此,临床中应合理缩减呼吸机使用时间,争取尽早拔管。除侵入性操作外,药物治疗也可导致术后肺部感染。不合理应用抗菌药物可致菌群失调、耐药菌和二重感染的发生,提示医护人员应合理使用抗菌药物,避免药物使用不当引起的感染[24, 44]。长时间卧床可能抑制膈肌功能,降低肺部活动,进而影响排痰及咳嗽,导致分泌物聚集,引发术后肺部感染[17]。而入住ICU时间越长,表明患者病情越严重,机体抵抗力低,且侵入性操作和抗菌药物使用时间长,这提示要早期实施主动或被动活动,进行阶梯式脱机方案,做好管道护理[45]。
此外,肿瘤位置、高Hunt分级亦是术后肺部感染的危险因素。既往研究发现,脑干外侧和颅底肿瘤更易发生术后肺部感染,这可能与肿瘤位置的特殊性加大了手术难度,使手术时间延长,增加患者意识障碍、吞咽困难、误吸等并发症发生几率有关[28, 32]。Hunt分级是用于评估颅内动脉瘤患者神经功能缺损及整体临床状况的客观指标,分级越高表明颅内动脉瘤破裂对患者造成的危害越大[46]。因此,建议医护人员针对Hunt分级实施分层防控,高级别者应尽早气管切开,低级别者应进行早期康复护理。
本研究也具有一定局限性:①研究仅收集了近10年已见刊的中、英文文献,无法消除时间偏倚、发表偏倚、语言偏倚对结果产生的影响;②纳入研究的类型、疾病、手术方式并不完全一致,可能对研究的异质性产生影响;③部分文献中涉及的暴露因素如ASA分级、住院时间等划分标准不同导致效应量无法合并造成数据损失;④ 研究间样本量存在差异,可能对结果造成偏倚。今后仍需大样本、高质量、多中心的研究进一步证实术后肺部感染的危险因素。
综上所述,开颅手术患者术后肺部感染的发生是多种危险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在临床实践中,医护人员应及时识别并预防危险因素,降低术后肺部感染的发生风险,促进患者预后。
附件见《医学新知》官网附录(https://yxxz.whuznhmedj.com/futureApi/storage/appendix/202501144.pdf)
伦理声明:不适用
作者贡献:文献检索、筛选与数据提取:吴琛、郑秋玲;文献偏倚风险与适用性评价:蒋雅昕、李紫梦;论文撰写:吴琛;论文审定、经费支持:陈碧 贞
数据获取:本研究中使用和(或)分析的所有数据均包含在本文中
利益冲突声明:无
致谢:不适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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