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工作满意度是医疗卫生行业健康发展的重要指标之一，严重影响医疗服务质量与患者就医体验。虽有诸多共同因素影响医生工作满意度，但现有研究显示，全科和专科两类不同执业特点的医生其工作满意度影响因素存在显著差别。本文从我国全科与专科医生工作满意度现状出发，梳理医生工作满意度研究证据，分析全科和专科医生工作满意度影响因素的异同，为改善医生工作满意度、促进医疗行业健康发展提出针对性政策建议。

根据执业环境、执业内容和执业特点的差异，可将医生分为全科医生和专科医生两类。专科医院或综合性医院的专科医生主要承担各细分专业的疾病诊治工作；全科医生主要分布在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和乡镇卫生院等基层医疗卫生机构，负责常见病和慢性病的诊疗控制，为个人、家庭和社区提供持续性、综合性、可及性的医疗保健服务[1-2]。根据《以全科医生为重点的基层医疗卫生队伍建设规划》要求，在认定为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基地的综合医院，设置全科医学科，既解决患有多系统疾病患者“一病需要多科看”的难题，也为全科医生的继续教育和人才培养提供良好平台[3]。随着我国全科医生制度的不断完善，其工作满意度逐渐引起学界关注，但相关研究尚处于起步阶段，对全科和专科医生工作满意度影响因素的差异认识尚不明确[4-5]。本文综述近年来有关全科和专科医生工作满意度的研究，梳理其影响因素的异同，为提高全科和专科医生工作满意度提出政策建议。

1 工作满意度现状

Hoppock于1935年首次将工作满意度定义为工人在组织内工作时，在生理和心理方面对工作本身和其他相关方面的良性感知[6]。医生工作满意度是影响医疗服务质量和患者就医体验的重要因素，是评价医疗卫生行业健康发展的重要指标之一。

1.1 全科医生工作满意度现状

现有的全科医生工作满意度相关研究覆盖我国多个地区，基本可体现不同经济水平下全科医生的工作满意度现状。总体上，我国全科医生工作满意度处于中等偏下水平，各地区全科医生情况相当，受经济发展差异影响较小。杨伟对上海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全科医生的调查显示其工作满意度总得分为（68.89±9.71）分[7], Fu等抽取辽宁省1 300名全科医生进行问卷调查，其工作满意度总得分为（65.85±12.83）分[8]。现有相关研究主要聚焦社区医院和乡镇卫生院等基层医疗服务机构的全科医生，对二、三级医院全科医学建设关注不足。已有研究表明，综合医院设置全科医学科有助于加强全科医生培训与管理，提高培训学员整体满意度和培训效果[9]，而目前关于综合医院全科医学科带教老师工作满意度的研究较为有限。

1.2 专科医生工作满意度现状

专科医生通常就职于二、三级医院，其执业环境和执业内容与全科医生相比有显著差异。综合现有研究结果，与全科医生一样，我国专科医生也存在工作满意度较低的问题。朱跃州等对南京市三级医院儿科医生工作满意度的调查结果显示其工作满意度总得分为（68.15±13.91）分[10]，Li等对京津冀地区麻醉医生开展的大型横断面调查发现麻醉医生工作满意度总分仅为（65.3±11.5）分，低于平均水平[11]。除调查某科医生外，对大型医院进行调查同样可以反映多科室专科医生的工作满意度情况。Liu等随机抽取了上海市11家三级公立医院发放调查问卷，在730名完成回访的医生中，64.8%对工作不满意[12]。

2 工作满意度影响因素比较

工作量大、薪资水平较低和医患关系复杂是影响我国医生工作满意度的普遍因素。社会地位较低、职业认同感不足以及职业前景不明是影响基层全科医生工作满意度的特征性因素，而复杂的组织管理和大量的非专科疾病患者严重降低了专科医生的工作满意度。此外，综合医院全科医学科不仅以收治老年患者、多共病患者为主，还担任了全科医学规范化培训工作，需消耗大量精力，全科医生工作积极性普遍不高，人才流失问题严重，其工作满意度也需要引起重视[13]。全科和专科医生的职业困境不能同一而论，本文对其工作满意度的影响因素进行研究，分析总结不同类型医生的切实需求，为有关部门提高医生工作满意度提供参考依据，以促进基层医院和上级医院的良性互动，真正实现“基层首诊”“分级诊疗”。

总体上，传统工作满意度测量表中归纳的11项工作满意度影响因素，如工作内容、经济奖励、独立性、监督、发展等，对医生群体仍有较大影响[14]。职业特点，医患关系、社会地位、职业认同、组织管理、工作环境等因素也显著影响医生工作满意度。同时，由于执业环境和工作内容的差别，全科医生和专科医生对提升工作满意度的需求也存在差异。

2.1 相同点

大量调查结果显示，工作量大、薪资水平较低和医患关系复杂是导致医生工作满意度偏低的普遍原因[15-17]。根据2019年《中国卫生健康统计年鉴》报告，我国每千人口仅拥有2.59名执业（助理）医师，低于发达国家平均水平。早前发布的《中国医师执业情况白皮书》指出，二、三级医院医生平均每周工作时间均超51 h，一级医院医生平均工作时间为48.24 h，虽略低于前者，但仍超过法定每周劳动时间。因此，我国医生工作量过大已成为亟待解决的问题之一。此外，薪资水平也是影响医生工作满意度的重要因素。横向比较，我国医生行业的薪资福利普遍低于金融、IT等热门行业，在就业市场上并不具备显著竞争力。一项针对我国31省份136家三级医院的调查显示，半数医生年收入低于7.2万元，60.31%的医生认为现行医疗价格体系没有体现医生的价值[18]。该研究还指出，复杂的医患关系进一步诱发了我国医生工作的消极情绪，而工作环境的安全保障和公众的尊重信任是多数医生看重的职业要素[18]。

2.2 不同点

2.2.1 社会地位

民众对基层的全科医生信任程度较低，心理上普遍更信赖大型医院及专科医生[19]。一项针对南京市全科规培学员的访谈显示，社会认可度不高是阻碍全科规培学员注册全科医生的主要职业因素[20]。在社会普遍认知中，全科医生社会地位低于专科医生，这已成为影响全科医生工作满意度的重要因素。

2.2.2 职业认同

高学历全科医生对自身职业生涯有更高的期待和规划，但当下职业发展若未能较好地满足其职业期待，则会导致其工作满意度降低。一项针对上海市嘉定区全科医生的调查结果显示，学历更高的全科医生心理资本和工作投入得分反而偏低[21]。邹宛均等对重庆市全科医生的调查发现，拥有硕士研究生学历的全科医生工作满意度低于专科学历的全科医生[22]。一项针对三级医院的调查发现，三级医院的医生普遍拥有硕士及以上学历[23]，而上述重庆全科医生研究样本中拥有硕士学历的仅占3.6%。高学历医生对全科医疗行业缺乏认同，加剧了医疗资源分布不均衡的问题，给我国全科医疗制度建设和全科医生人才培养带来不利影响。

2.2.3 财政支持

是否享有政府资助、医院设施是否完备是影响全科医生工作满意度的重要因素。一项针对中国西部乡村医生的调查显示，任职于政府资助的乡村诊所或医疗机构的全科医生工作满意度更高[24]。因此，政府的财政投入和政策支持也是提升全科医生工作满意度的重要因素。

2.2.4 组织管理

虽然二、三级医院中也开设有全科医学科，但我国绝大多数全科医生仍就职于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和乡镇卫生院。基层医疗机构的组织架构和日常行政事务管理通常较专科医生就职的综合医院和专科医院更为简单，而专科医生则普遍需要面对更复杂的组织管理问题。一项对海口市三级甲等医院的调查反映，专科医生普遍对组织操作程序感到不满[25]，包括单位工作制度繁琐、行政流程复杂，以及文书处理工作过多等；另外绩效考核机制不够健全、劳动与薪酬待遇不匹配等问题也受到了专科医生重视。组织管理落后、工作效率低下已成为高级别医疗机构亟待解决的发展阵痛。

2.2.5 患者类型

与多数发达国家明确的转诊制度不同，我国患者更倾向于自由选择医疗机构就医，或凭借经验选择就诊科室。更多患者偏向当地大型综合性医院，由此造成专科医生不堪重负而全科医生得不到充分锻炼的“双损”局面[19]。实际上，专科医生更希望充分发挥专业能力，治疗更专业、复杂的疾病。一项对上海市三级公立医院的调查发现，约半数的专科医生每天看诊常见病、慢性病患者，不仅造成优质医疗资源的浪费，也使部分专科医生对职业产生不满[12]。因此急需加强社会宣传、转变患者观念，让患者建立全科医生首诊的信心和习惯，不断完善我国的分级诊疗制度。

2.2.6 学科特点

针对不同学科，专科医生也面临不同挑战，需要结合具体情况进行分析。神经内科医生在对患者进行治疗时常不可避免地成为患者宣泄负面情绪的对象，易产生精神共病[26]。麻醉科医生在承担巨大工作量的同时，也要承受关乎患者生命安全的巨大精神压力，频繁处理高难度病例以及睡眠质量较差往往容易引起职业倦怠[11]。工作量过大、分配给门诊回访的时间过少，部分患者的不良预后给医生造成精神压力等均是降低肿瘤医生职业满意度的原因[27]。小儿外科在专科儿童医院中属于重点科室，受到组织重视和政策倾斜，而在综合性医院中则属于弱势科室，因此就职于综合性医院的小儿外科医生工作满意度通常低于儿科医院的同行[28]。

3 对策与建议

针对全科医生社会地位较低、自我认同缺乏、职业前景不明等问题，以及专科医生对工作流程复杂、患者盲目就诊和学科特点问题的不满，结合我国分级诊疗制度建设现状，为改进我国医生工作满意度提出以下建议。

3.1 提高基层医生薪资待遇，完善全科医生职称晋升机制 

参照《国务院办公厅关于改革完善全科医生培养与使用激励机制的意见》，政府应加大基层医院财政支持，尤其是乡村卫生院的建设投入，同时改善全科医生薪资结构，在保证内部公平的前提下提供更有竞争力的福利待遇，保证全科医生的生活质量，完善全科医生的职称晋升机制，强化职业激励机制，增强全科医生的职业荣誉感，提升全科医生的职业吸引力。

3.2 加强医疗联合体建设，深化全科医生规范化培训

推动城市医疗集团、县域医疗共同体、跨区域专科联盟和远程医疗协作网建设，面向社会宣传医联体建设成果，引导患者信任基层医疗服务。上下级医疗机构应加强沟通对接，实现双向转诊，各级医疗机构互相配合，充分发挥分级诊疗作用。上级医院的全科医学科应当履行好培养全科医生的任务，定期对全科医生临床实践诊疗能力进行考核，与基层医院展开科研合作，通过举办全科医生高峰论坛和讲座等形式，支持全科医生加强继续教育[2, 14, 29]。

3.3 优化医院管理模式，注重医生人文关怀

革除组织结构弊病，优化自身管理模式，医院应学习先进的管理理念和范例，在自身实践基础上创新医院管理流程，减少不必要的文书工作，为复杂组织结构下的专科医生创造简单专注的工作环境，既提高患者就诊效率又增进医生工作满意度。医院管理者应密切关注专科医生在面对患者时产生的职业相关生理、心理问题，及时进行心理疏导并采取适当的手段保证医生的身心健康。

3.4 倡导“尊医重卫”社会风气，建立医院应急协调机制

互联网时代下，医患纠纷个例事件容易在集体性叙事空间内传播，渲染信任危机，使医生群体形象被符号化和污名化，加剧医患关系紧张[30]。舆情管理是改善医患关系的重要举措，应当弘扬“尊医重卫”的社会风气，加强医护人员正面形象宣传，倡导医患双方彼此信任、良性沟通。医院也应做好医德医风建设，制定危机预案，探索医疗纠纷多部门协调联动机制，减少医患纠纷事件对医生和医院的负面影响[31]。 

4 结语

全科医生与专科医生普遍面临工作量过大、薪资水平较低和医患关系复杂等问题，其工作满意度水平均较低。但由于执业特点的不同，影响全科医生与专科医生工作满意度的因素也不尽相同。社会地位较低、职业认同感较差、财政支持不足等问题在全科医生中更为突出，而组织管理不够简洁明晰，分级诊疗落实不到位等问题则是影响专科医生工作满意度的主要因素。要提高医生工作满意度，既要解决工作量、薪资水平、医患关系等普遍问题，又要针对全科医生和专科医生各自的不同需求分别进行改善，完善分级诊疗制度，促进全科医生和专科医生协同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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